知!”她顿了顿,头微微昂起,“你替本侯问问他,数十年过往,到头来我们韩帝两家走到今日这步,他可曾后悔?”
逆光下,帝梓元银白盔甲上殷红的血迹未干,手中长剑还带着大战后的凛冽杀气。她身影倔强而孤桀,她的质问声伴着过往数十年的累累历史,袭着悲恸的苍凉。
没有人可以回答她,即便是那个屹立在山河之巅一手酿成今日苦局的帝者,到了如今这一步,也早已不知道答案,更不知对错。
经历了军献城生死之战的大靖将士们还未等到属于他们的狂欢,太子独守邺城对抗北秦十二万大军被围的沉重消息就已传来。
这一次,没有庆功,等待他们的只有留守和驰援。
军献城头,留守的将士沉默地望着远行驰援的大军,那消逝在夕阳下一骑当先的背影格外悲默,久久难以让人忘怀。
开战已有三日,云景山下苑书和鲜于焕的大军仍在激烈交战,双方皆死伤过半战况惨烈,但云景山上的战局之惨却毫不逊于山下的混战。
七位准宗师,已亡三伤二,现在唯有龙老和朱老仍有一战之力。韩烨早在两日前就提剑杀进了战局中,他身边的亲卫,活着的只有八人。
而以数位准宗师的性命换来的,就是堆积如山的北秦将士的尸骨,达赤座下三万铁军,已不足八千。
中军大帐外的方圆之地,早已血流成河,横尸遍野。
大雪仍在纷飞,往日能覆了整座山头的白色却被血色湮灭。
此时的达赤杀红了眼,他身后的将士也早已在连续不断的厮杀和同袍的惨死中变得麻木,没有人选择后退,对他们而言,唯有活捉大靖太子韩烨,才能告慰战死在云景山上的北秦铁军的亡魂。
七位准宗师凭借强横的武力建立的隔离圈早已支离破碎,重伤的两位准宗师正在大帐内调理真气,龙老和朱老拦在大帐十米开外,始终不离韩烨左右,韩烨的八名护卫守成半圆,将大帐的侧翼牢牢护住。但他们对面的北秦士兵仍旧一眼望不到头,甚至拚杀上山巅的战意越来越猛。
战局内,非死即生,每个人都拚尽全力毫无保留。即便是龙老这等人物,他一掌劈下,将衝进韩烨身旁的十来名士兵活生生毙于掌下,这凶猛的一掌震慑住了不要命衝上前的北秦士兵,让他们暂时胆寒地停在了数米开外的地方。
龙老趁着这个空隙一把抓住韩烨的肩膀,大声喊:“殿下!”
韩烨收回插入北秦士兵腹部的长剑,那剑尖上仍滴着鲜血,他回转头,眼底冰冷的杀意敛住,看向龙老。
即便是经受了几天血战的准宗师,在看见韩烨眼底的杀意时都忍不住生出了寒意。
到此时,龙老才算看清韩烨身上的伤,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即便有众人相护,但韩烨一直是北秦人群攻的主要目标,他身上大小伤口数十处,尤其肩膀一刀深可见骨。他脸色苍白,却墨瞳凛冽,毫无惧色。
“殿下,我们十人入西北,如今死的死,伤的伤,只剩下我们四人。殿下,靖安侯君的命我们不取,死的只是我们十人。但您若出了事,陛下不会放过我们十族满门,您下山吧!”龙老看着丝毫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韩烨,神情恳求,带着隐隐哀恸。
他让韩烨下山,必然已做好四人战死在这云景山上的准备。
韩烨眼底隐有波动,他的目光落在山下已经毁于一旦的云景城和战火弥漫的邺城平原下,摇头,“孤毁了云景城,就是为了邺城能保,孤若走了,这八千人必会下山支援鲜于焕,孤不能走。”
他看向大帐中死伤殆尽的准宗师,缓缓道:“龙老,你带着另外两位准宗师下山吧。”
龙老神情一怔,还未等他回答,韩烨已回转身朝重新衝上来的北秦士兵迎去,他冷沉的话语从铿锵的剑戟声中传来,落在众人耳中。
“你放心,无论孤能否活着走出云景山,你们十族孤都保下了!”
储君之言,一诺千金,韩烨既然开了口,那他们十族必然得保,他们四人确实没有留下来白白丧命的必要,两位准宗师留在原地,相视一眼,未再衝上前。
韩烨的八名护卫见这四位准宗师不再御敌,也未有所恐惧,他们衝进北秦的包围圈,紧紧护在韩烨身侧。
不过一会儿,韩烨周身方寸之地就被淹没在汪洋一般的北秦士兵中。
不远处的达赤见那四位准宗师不再援手,面色狂喜,手中旗帜高举,怒吼:“吹响号角,进攻,全力进攻,给本将活捉韩烨,以祭我北秦战亡将士亡……”
最后一个“魂”字还未来得及吐出,他面色惊恐,高举的大刀从手中脱落,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。
龙老神情沉郁,脸色潮红,显然强行催动真力瞬行百米也让他真气大损。他坚硬的铁手抓在达赤脖颈处,冷冷开口:“祭你北秦人亡魂?那我大靖子民的亡魂谁来祭奠!我大靖的太子,岂是你等蛮夷可以侵犯!今日纵使我等身死于此,也决不让尔等动我储君分毫!”
他话音落定,手中内力大增,在达赤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捏断了他的喉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