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在酒桌说场面话习惯了,笑着缓和这两母子的关系。“听闻,小予前几天才英国回来,今天就来看您。还让人去车上搬了这么多好酒,怎么还不满意?”仲时锦拉着藤椅,笑道;“他这是避着我呢,谁家晚上八九点钟还没吃饭候着他。倒是连累你们,陪我多打了几圈麻将等他。”“应该的应该的,当年从陕西那地儿来京,多亏仲老爷子提携。”“是啊,现在醉邀雀友,也是闲情雅趣。”七八个客人落座。仲时锦居于主位,吩咐了人给他们倒上酒浆。景煾予并没有心思,参与那些虚礼。富贵冷灰。万一有半步走错,这些人,绝对再也不会来了。他懒得逢迎,也没兴趣享受谁的贴附。他临水伫立,廊下抽烟。微挽了袖口,露出骨节分明的腕骨,崎岖的青筋上隐约透着抓痕。——像是拨雪寻春的时候,被小猫抓伤了手。但是他一点隐藏的意思也没有。只是抓痕的主人,并没有站在他身侧。今晚,姜蝶珍没有选择他。仲时锦看见儿子并不陪她吃饭,阴翳挂着眉梢。她的目光,随着院落中那盏火星明灭。她刚调好麻酱,食不知味,有些停箸的意思。年轻男人的轮廓,映在晦暗昏沉的垂花门上。他闲散站着,影影倬倬,但是孤高清绝的虚影,好看地惊人。一旁和景煾予差不多大的大院子弟。也是他的朋友,贺嘉辛。贺嘉辛抓了抓头发,恭顺地倒酒,低眉说:“伯母,别生气,四哥也是怕您催婚——”“我哪有催他?我不过是忧心他姥爷的病,希望有个陪他解闷的。”“我知道,您别生气,缘分这事儿,是说不准的。您是不是也听到传言了,说前几天四哥和人过了夜,遣散了所有的人。”“略有耳闻。”仲时锦在檀香幽幽中,眉目有几分慈悲禅意的柔和。但她没有笑意:“去年西厢的檐柱下,来了窝造巢的燕子。连鸟雀都知道,靠着钟鸣鼎食的地方,觅食方便,又何况人呢。”“说不定这次是动了真心,你看小予从小就稳,几乎和风月不沾边。”一个裹着貂皮披肩的年长女人,笑着说。“等他玩腻了,自然知道定心,但他姥爷等不起了。”仲时锦话音微转,倒是不避忌小辈。“听景宴鸿讲,换届前,要在龙湖那边建开发城市地标,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,是来探口风的吗?”景家这厢太平安然,仲家亦如是。供客自然从四面八方来,借着仲公桃李满天下的旗号,想得个庇护。坐在客座,穿着唐装的男人被点破了心思,也不言明。
他绕过汉白玉桌椅,笑着自罚了几杯,开口不说项目,只牵姻缘:“之前发你的适龄女生照片看了吗,我今天影印了几张。”“这小姑娘啊,在国家大剧院里,表演歌剧《茶花女》,有缘可以让景公子见见。”话音刚落。景煾予掀开风帘,修长手指掐灭了烟蒂,跨过门槛,从外面进来。西装肩领上覆着很薄的一层寒凉,在光线下宛如霜霭。他一眼,就瞥见了贺嘉辛手里捏着的照片。纤丽的女人,栗色长发微卷。她穿着明朝蜀江绸缎,扇面是古风菱形纹路。很美,还是某位正厅的女儿,让仲时锦都非常满意。但景煾予眼皮微掀,语气轻飘,淡薄道:“不伦不类。”一旁的贺嘉辛,眉心一跳,骤然想到,这位美人之前在酒局见过。并不是这般素淡寡敛。那日,她穿着开叉长裙,一心想往景煾予身上蹭。那天这姑娘醉了酒。贺嘉辛搭了把手,摸到甜腻的温香软玉。那女生急忙挣脱他,探身想去寻,景煾予清隽冷寂的眉眼。“别碰我,我要去找他!”贺嘉辛偏头,挑着眉,耸肩笑道:“妹妹,你这就不对了。四哥最不喜欢嗅到女人身上有酒味,你用这招,俗了。”茶花女在阿尔芒离开她的时候,都没有哭。却因为景煾予没施舍给她眼神。在酒局里哭得一塌糊涂。景煾予不仅不喜欢女人饮酒。更是一句话,能让他们那圈纨绔子弟,做小伏低,把他的话当成圣旨。仙风吹下御炉香。他随手,就能抛洒给他们几个发小上千万。谁不把他当团体的核心,供起来膜拜着?那个人在旁。他们大声用荤段子讲话也犯怵,连酒色浮气中选妃都难得。贺嘉辛心里的涟漪扩大。听说昨晚,景煾予和女人过了夜。还传言那女人,醉酒后,用情药耍手段的。居然有女人这么兵行险着,用这种下作手段勾引景煾予?熟识的人,谁敢这么做。他们那群大院子弟之间炸了锅。还有人从洛杉矶飞回来,专程想看这女人一眼。一群男人还在群里调侃。不知道景煾予睡了谁,万一那个绝色美人带球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