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的航班静谧如秋季无人的森林,飞机平稳飞行,舱内关闭灯光后,抬眼就能与星子擦肩。空姐前来细声询问是否需要毯子,谢司晨要了一张,轻轻盖在自己的双腿上。
隔着舷窗也能隐约听见轰鸣的引擎和风声,万里高空之上,轻而易举便能浏览白色云层。
可他无心享受独自一人的旅程,虚着眸把玩着手里的烟盒,掀开了又合上,乐此不疲。
那你注意身体,少抽烟吧。
是不是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得遭这种罪呢。短短十个字外加一个模棱两可的语气词,就能在心里掀起一场骤雨。越是陷入思考和猜测,伴随而来的狂风就越是剧烈,几乎要将他的心理防线和耳膜撕碎。
谢司晨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小心思而洋洋得意。
可在失去她以后,这份因为曾经坦诚相见而得到的了解,却让他无比痛恨。
他几乎都不用猜,就知道沉知许做了一个什么决定。
国内的春天正如火如荼地春暖花开,京都但凡是有几分姿色景点都已经被人潮席卷。而京华也因此在这场踏春季里侥幸获救,校园内减少了大批前来观赏的行人,一下子安宁许多。
沉知许搬了新的办公室,恰好就是和谢之盈刑法课的教授坐对桌。
学期已经开始了近两个月,她就缺交了两次作业。本来放在大学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,都是成年人了,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,只要期末别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教授别挂科就好。坏就坏在谢之盈另一门课的教授也恰好在这个办公室,那天听见她的名字,还夸了两嘴。
凭什么你这门课她认真对待,到我这里就连作业都不交了?
刑法教授气得吹胡子,当天下课就把人提到办公室来教育了。
沉知许刚下课回来,在门口就听到了那中气十足的男高音。句句不带脏字,句句奚落到心坎里,条理清晰吐字利落,再加以自身的年龄感和教书多年的肃穆,谢之盈算是被摁到五指山下,连头都不敢抬。
她本无意插手管教学生这种事,但在听到“你家长就是这样教你的”这种话后,还是动了下恻隐之心。
从茶水间端着杯子出来,坐下的时候假装好奇多看了谢之盈几眼,把自己的面子卖出去:“我看她长得挺稚嫩,应该才大二吧?我以前大二的时候也总是不交作业。”
沉知许一般不太参与办公室话题,除了工作上的互帮互助,私人时间都不见踪影。素来高高挂起的人都下场做说客了,刑法教授嗫嚅一下嘴唇,瞪着眼睛休战。
先前夸谢之盈的老师连忙见缝插针,“是啊是啊,刘教授,年轻人是这样的,你这回说了她,她下次肯定就不敢了。”
这件事情本就因她而起,她如果立刻帮腔便有偏爱学生的嫌疑。可沉知许当了出头鸟,她顶多就算帮凶。
两个人轮番下场,总算是扑灭了火焰山。
事后沉知许把谢之盈送下办公室,小姑娘被解救了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。沉知许能理解她的心情,从义务教育开始变当惯了老师的宠儿,到了大学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得到责骂,这样的落差感是不好受。但都是自找的。
所以沉知许什么都没说,只拍拍她的肩膀。
谢之盈自己心里也清楚,但还是忍不住问:“沉教授,你大二的时候真的也不交作业吗?”
沉知许那时候正跟着导师四处跑,不是在校内打国家级比赛就是被带着参与一些百强公司的项目,尽管如此也还是把绩点修得奇高,偶尔的几次缺勤,都变成了人之常情。
她不好打击小孩子的自尊心,于是微笑一下,不做答复。
谢之盈什么都明白了,心里一边崩溃自己今天的出糗,一边升级对沉知许的崇拜。
天色将暗,斜阳缓缓在教学楼的身后落下,空留被染成橘红的天际。
沉知许和她说再见,谢之盈也乖乖道别。
只是后者一脸英勇赴死的模样,让沉知许很难不怀疑她接下来要面临什么重大难关。可这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,于是利落地转身,准备上楼提包下班。
那就是几步的距离和几秒钟的时间,原本空旷的校道从侧方驶入一辆黑色的宾利,开着不刺目的近光灯,却因为车型显得格外显眼。
六年的光阴,她和他重逢厮磨的时候,都没有产生过陌生的感觉。如今只是仅仅过去两个周末,再听到谢司晨的声音,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愕。
沉知许回头看去,他的车窗正降到一半。
声音冷硬,面部线条利落似刀削。路灯恰好点燃,照亮他浓郁的眉眼。
“谢之盈。”
那张嘴巴喊着别人的名字,眼睛却是看着她。目光笔直,不带一点私人感情,冷如松针叶上雪,簌簌地落在人心口,寒凉入骨。
被点名的人苦着一张脸应声,正准备走过去上车,脑子突然灵光一闪,往反方向跑回去。
沉知许被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吓了一跳,接下来她说的话更是让人心惊肉跳:“沉教授!谢、谢谢您今天帮我,我伯父打算请您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