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在东街那儿开了施粥分食的摊头,也好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祈福。
谁成想那日他早早地推了大理寺的事务,预备着早日回府陪一陪怀孕的正妻, 却隔着纸窗在廊下听到了那雄浑低厚的声音。
“姐姐, 还是回宫里养胎罢, 龙嗣怎可流落在外?”这声音郑烨再熟悉不过,每日上朝时都能听到上首的陛下如此沉亢的语调。
他怔在廊道下,虽则时值冬日,他却因巨大的震惊与颤抖冒出了不少冷汗。
“我如今已是郑烨的妻。”大长公主清丽的声音从屋内飘了出来。
“姐姐何必和我赌气?”皇帝再一次开口道:“你与郑烨成婚不过两个月,他又生的那般文弱,怎会是他的孩子?”
大长公主未曾回答,隔了许久,直到郑烨心下冰冷彻骨之时,她才说了一句:“陛下请回罢。”
她没有解释。
这孩子是皇帝的。
自那日起,郑烨对大长公主的心便淡了。
如今想来,这十几年的冷遇,他自己过的也不甚开心,外头养的貌美女子再美再娇柔,都未曾激起他心里的情潮。
与胡氏有私固然刺激,可这点刺激的情潮也不过持续了须臾罢了。
再没人能如初见时的大长公主那般美到了自己的心坎,再没人能让自己放下尊严殷勤地讨好。
只可惜,她背叛了自己。
郑烨打开画卷,恰好在画卷的夹层里瞧见了个信封,上头画着只简单的牡丹,丹青笔法是大长公主惯常用的走势。
郑烨酒意去了大半,立时便打开信封瞧起了上头写的字。
【子君亲启:
这封信也不知你会不会瞧见,我放在了你囹圄书房我的那卷画轴里,陛下衰微,太子昌盛。
我和宣儿此时定是遭遇了不测。
昔年在御花园一见,我便被子君的清雅所折,只是当时身陷囹圄,诸多事皆不能诉之于口。
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你也明了,但郑宣的的确确是你的孩子。
每一回我被迫委身于他后,皆服下了浓厚的避子汤。
许是上天垂怜,让你我有了宣儿。】
郑烨拿着信纸的手不停地颤抖,看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。
三驾马车有条不紊地行进在山野间的大路上。
苏和静靠在郑宣怀里,面色略有些惨白,郑宣忙拿帕子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,道:“前头便到了燕州,到时便能休息会儿。”
大长公主瞧了也不好受,只让前头的马夫行驶地再缓慢些。
到了燕州后,苏和静下了地睡了一夜,才觉得胸腔内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之意压下去了不少。
春染等人正抱着雀儿一边哄一边说笑,见苏和静面色好转了不少,便道:“小少爷倒高兴的很儿,路上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总要去瞧瞧。”
苏和静爱怜地瞧了活泼的儿子一眼,心里对即将到来的西北生活又多了几分向往。
那儿虽然没有京城富庶,可到底无拘无束,日子快活的很儿,雀儿想做什么便去做,也不必被礼法规矩绊住了脚。
思及此,苏和静便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肚子,心里升起些甜滋滋的喜意。
大夫说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孩儿,这倒是件大喜事。
两年后。
西北。
郑皓羽在庭院里跑了几十圈,热得满头是汗后,恰巧听见里屋里有妇人咳嗽的声音,他便奶声奶气地问道:“娘,您起来了。”
苏和静醒来后便第一时间将怀中的女儿逗醒,替她穿上衣衫后,便亲自抱了出去,道:“小声些,婷儿还在熟睡呢。”
说罢,她便推开了屋门,招招手把儿子唤了进来,这时几个伺候她的小丫鬟才缓缓走了进来,为郭皓羽擦汗换汗巾子。
“你春染姐姐昨日回了府,说许久未曾见你了,不如明日你别跟着你爹去军营了,在家玩罢。”苏和静如此说道。
两年前从京城赶来西北时,她将已为人妇的秋桐和冬吟留在了京城,其余的三个丫鬟则带来了西北。
这几年在西北也提她们寻了些合适的夫郎,各自嫁了出去。
“不行,林将军说了,少儿朗志在四方,断不能随意请辞。”郭皓羽雄心壮志地说道。
他如今还不到五岁,又算什么志在四方,不过是从前去林将军府上瞧见了他那银光闪闪的佩剑,便不知为何生了些想要耍枪弄刀的心思。
男儿志在四方是好事,可她家雀儿着实太小了些,还是缩在她的羽翼下成长比较好。
“你爹说了,军营里可苦的很儿,还是在家里背背三字经罢。”苏和静温声与儿子商量道。
郭皓羽却捏着小拳头,振振有词地说道:“林将军说了,大丈夫就是要为国为民。”
见他小小的一团却说出了这样振奋人心的话语,便是苏和静也忍俊不禁道:“是是是,咱们雀儿将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呢。”